今霜

ooc预警

年前终于是把一个大项目做完了，仿佛翻了一座大山，开完总结会，大家伙嚷嚷着要去放松一下。部门聚会就如此临时起意，来不及好好订座，乌泱泱一拨人只能在大堂一角的大圆桌坐，又因着公共道德，不能如往常聚会一般畅快闲谈，肆意游戏，故而席间竟难得一片祥和，言笑晏晏。梁朋杰两次抬头无意间对上隔了一桌的老者，都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些许赞扬之意。

聚会接近尾声的时候，去洗手间的、去抽烟的、去透气的纷纷起身，大桌子顷刻间空了下来，梁朋杰无端端想起“天下无不散的筵席”这句俗语，无意识把玩着手中精巧的茶杯，任凭思绪飘飞。前辈宁梦恬拿手肘碰了碰他，问：“朋杰，你在发什么呆？今天这菜不好吃？”

“哪有，就是太好吃了所以吃累了啊。”梁朋杰一笑就跟“甜”字完美贴合，又带一丝孩子气，加之年纪本就是部门最小，宁梦恬也忍不住撸了一把他的头，又拍两下，道：“有什么事可千万要跟姐姐说啊。”

“……好”

近日梁朋杰总是走神，宁梦恬是注意到了的，但问又问不出个所以然。怕弟弟憋坏，她时不时点两下。其实梁朋杰也没刻意隐瞒胜似亲姐的宁梦恬，但是这个事情有些难以启齿。

他总不能说他对梦里的一个人心动了吧，实打实的心跳加速，害羞，以及欣喜。过后他仔细回想，无法具象化那个人的脸，只记得美而不娘气，笑容温柔中藏一点调侃，可如果再次相见，他一定认得出。

说“再见”其实多荒唐，那不过是个梦里的人。

甚至两人的交集也谈不上很多。

梦中那个人带着几个部下执行任务，任务对象跑到了梁朋杰所在的公交车上。他们武装出现的时候，普通乘客们开始恐慌，但那个人几个眼神扫过去，现场奇迹般安静下来了。任务对象垂死挣扎，要抓人，还要顾及无辜民众，梁朋杰猜想他们或许很受限，但那个人就是那么从容不迫把对手逼到绝路瑟瑟发抖，乍一看他才是坏人似的。小队把人押好，临时征用了公交车开往收押基地。那个人恰好站到了梁朋杰正前方，可以感受得出身高差，梁朋杰只能看见那精致得不似男子的下巴以及白皙的肌肤，以及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清香味，与他之前所闻到过的任何一种气味都不一样。

紧张的司机已经很努力控制自己了，却免不了开得比往日摇晃一些。偶尔那个人的手肘会不小心蹭到梁朋杰脸侧，偶尔梁朋杰也会站不稳往前倾，最后停车时，刹车比较急，梁朋杰还莽撞地往人家怀里去了。他满脸通红地抬头道歉，就对上一张笑脸，温柔中还有点调侃。那个人伸出手扶了扶他，什么也没说，带着人下车。

梁朋杰堵上22年的清誉发誓，那个人回了下头。

就是这一个回头，让母胎solo的小梁同学心内一块地方塌陷了。

如果一个人从来没有心动过，甚至没怎么喜欢过别人，莫说谈恋爱，第一次的心动便会如海啸由内到外把人的理智席卷。梁朋杰醒后有两三天仿佛踩在云端，浑浑噩噩，但又快乐。按照小说或者影视中的设定，做这样的梦，或许是被封起来的记忆，或许是前世，可是梁朋杰凭着对梦的残存记忆好生查了一番，毫无收获，最终只能接受那个人是个虚幻的存在。

对此梁朋杰并不失落，这本来就是个梦。甚至从另一个角度来说，有人喜欢明星，有人喜欢纸片人，他觉得平凡的自己总算有一点不平凡的地方了：他喜欢梦里人。

心里有所牵挂，就好像有了方向。梁朋杰把心绪整理好后，决定更努力地去工作，去生活。他原本也很认真对待一切，可那都是出于好孩子心理。现在，他要为一个或许是不存在的遇见努力。

万一呢？对吧。万一哪天那个人会出现在现实呢，到那时候，他一定不能让对方看到狼狈的样子。

自从那个梦后，梁朋杰开始跟着部门老大哥光哥去健身；空余时间还和隔壁部门的石凯一齐远足；有时候会被宁梦恬夫妇抓着考专业知识……一点一滴的变化渗透进生活里，从他一个人的秘密到所有人都发觉。

此外，梁朋杰还准备了一个厚厚的主题是宇宙的手账本，坚持把想要与喜欢的人分享的事情写下来。如若真的相见，也不怕错过的时光拾不回，只是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有同样的准备。

梁朋杰甚至纠结了一下自己这样是不是太过了，完全没意识到这个烦恼发生的概率约等于零。不过这个念头很快被抛之脑后，无论怎样，这都是一个积极的动力。

做完各种杂事，大家又陆陆续续回到桌旁坐下，打算再聊几句，再见那就是新的一年了。隔壁桌的老者还未走，与老朋友们笑着追忆往事。商家早已挂上了红灯笼与窗花，街道上，穿着新衣服的小孩儿举着糖葫芦一蹦一跳走过，大人抱着年货在身后跟，年轻的姑娘小伙儿执手相望，机灵的卖花姑娘悄悄凑到一旁……

遇见那个人，整整四个月了。

石凯隐约知道他心里有人的，有时候还挖苦两句：“暗恋有什么用？不忘记留着过年？”

又想起这句话，梁朋杰失笑。

可不，那可是真的揣心里一起过年了。

宁梦恬担忧地又瞟了一眼不参与话题表现奇怪的弟弟，与老公黏到一起嘀嘀咕咕。

再迟一些，隔壁桌似乎也热闹起来，一帮青年走了进来，依次给老者行礼，就分别落座。梁朋杰正好去洗手间回来，低头边整理不小心沾湿的衣袖边往桌边走，就这样撞上了一位急步往隔壁桌走的人。

直直撞入怀里的那种，像那个梦。

当然，梁朋杰不会轻易下如此定论，这个姿势并不特别，撞到的人比自己高也不奇怪，他只是瞬间被一股独特的清香勾起了回忆，所以他抬起头，瞪圆了眼睛看对方。

紧接着好像根本没有聚集的过程，眼泪就噼里啪啦滚下来了，梁朋杰愣怔好半晌，轻轻开口，声音还有些发抖，说：“我见过你。”

“嗯。”对方伸手扶了扶他，勾起了嘴角，温柔中带着调侃，没有否认。

宁梦恬连忙过来，想代弟弟道歉，又怕是弟弟受欺负，那个人摇摇头，温和道：“没事，我们以前见过，久别重逢，他高兴呢。”

梁朋杰哭得像个花脸猫，回头扯出笑容以表赞同，令人忍俊不禁。

那个人把他转回来，给他擦了擦脸，道：“我叫张超，你呢？”

“梁朋杰。”

石凯最近老喜欢在梁朋杰耳边唱“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”，梁朋杰翻个白眼不予置评，抱着张超给的记事本一点点看。

枝头雪融，春天终于来啦。